“急诊、二线、儿科、ICU、麻醉、内镜室大家共同努力，将三岁半孩子食管胃底静脉曲张控制，还孩子健康成长的希望。”前不久，北京地坛医院消化内科主任、内镜专家李坪发了上面这条朋友圈，定位地点是北京地坛医院。数小时后，朋友圈获得了400多人点赞。
这样一条刷屏的消息，背后是怎样不为人知的惊心故事？
零点，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划破了北京地坛医院二线值班室的安静，“三岁半的患儿亮亮，一直呕血、便血！”儿科值班大夫打电话向二线通报情况。
亮亮是地坛医院头一天下午从急诊以流感收治的一名患儿，但从傍晚开始，亮亮出现了反复多次的呕咖啡样物和黑便，而且颜色逐渐呈鲜红色，即便用了医院最好的止血药都无济于事。深受病魔折磨的小亮亮虽然很痛苦，但他始终不哭不闹，坚强懂事……
经过儿科六小时的积极药物止血、对症支持、补液及输血等儿内科抢救治疗，出血情况未有明显好转，儿科值班大夫联系了二线值班大夫马佳丽。马佳丽初见亮亮时，他小脸苍白，反复在呕血和血便，他的血色素也从86g/L掉到了60g/L，这意味着患儿目前存在活动性消化道出血，随时都有失血性休克的危险。马佳丽是消化内科大夫，按经验判断，需马上转入ICU进行进一步抢救。
没有牙托，他如何就地取材？
凌晨0:45，马佳丽给消化内科李坪主任打了“求救电话”。正在熟睡中的李坪接到电话没有推诿，“马上准备手术，我这就到医院！”从位于安定门的家到18公里外的北京地坛医院，李坪开车一路狂飙，只用了不到20分钟。
就在李坪赶往医院的这20分钟，儿科、ICU、麻醉科和胃镜室护士也都争分夺秒将亮亮推到ICU病房并搭建了临时的胃镜“手术室”。
害怕手术中亮亮忍不住疼痛无法配合，麻醉科医生对患儿进行了麻醉，并注射了适量的镇定药物。就在注射前，虚弱的亮亮半睁开双眼环视四周，发现爸爸妈妈不在身边，他本来有些想哭，但他知道这些身穿白衣的叔叔阿姨们是来救自己的，懂事的亮亮用微弱的声音说：“叔叔、阿姨，谢谢你们。”这个三岁半的孩子，让所有在场医护人员心痛不已，术后马佳丽说起这段，眼中都闪着泪光。
三岁半的亮亮是北京地坛医院迄今为止收治的年龄最小的内镜手术患者。由于很少接收儿童内镜患者，医院没有针对儿童口腔尺寸的牙托，没有牙托意味着手术不能顺利开展。“不能再耽搁了！”李坪让护士用一个新的5毫升的注射器针管剪成了儿童牙托。
因为目前国内没有专门针对儿童的胃镜，李坪主任当机立断，使用直径9.8毫米的成人胃镜进行手术。马佳丽说，“当时李主任是凭借经验，谨慎判断，才做出的决定。”
成人胃镜，怎样完成小儿治疗?
李坪小心翼翼地将仅比亮亮食管细一点点的胃镜慢慢插入亮亮的口腔、食道……突然，患儿出现了气管痉挛、缺氧。拔出胃镜、待患儿调整呼气、二次插管……临床经验丰富的李坪主任沉着应对着手术中突如其来的危险。通过内镜观察，李坪主任印证了自己的判断：患儿是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裂导致的消化道大出血。
李坪主任娴熟地操纵着胃镜手柄，在食道、胃底精准地将组织胶、硬化剂逐一注入，封堵了破口。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李坪用4.5毫升组织胶、20毫升硬化剂，完成8次注射，将亮亮食道、胃底的多处出血点完全控制。
凌晨3:20，手术顺利完成，李坪独自回到办公室才感到困倦，因为前一天他因为工作也才睡了两个多小时。他打算喝一听可乐提提神，边喝可乐边发出了上面那条朋友圈……寥寥数语，或许只有当时在场的医生护士才能体会到手术时的艰难急迫，也只有他本人知道自己心里承担的分量、肩上的责任。
两种方案，家长因何拒绝转院？
下午，北京地坛医院ICU病房内一片忙碌。两天前，亮亮就是在这间病房，被李坪主任从死亡线上拽了回来。经过两天的恢复，尽管还插着管，但亮亮的生命体征已基本平稳。
站在病床旁边微胖的中年男子是亮亮的父亲，男子厚厚的眼镜片底下还闪烁着泪花。“这孩子太可怜了，幸好有地坛医院的这些大夫们……”说着他又哽咽起来，“原来就有心脏病。这次流感住院，要不是你们医生及时诊断，我根本不知道这孩子还有（食管胃底静脉曲张）这毛病。谢谢！谢谢！”
回想起两天前的那个凌晨，因为北京地坛医院一般只负责成人内镜手术，所以当时马佳丽给了患儿家属两个解决方案：第一是，由地坛医院负责联系，将患儿转院至儿童救治经验更为丰富的相关医院治疗。第二是，马上联系内镜专家李坪主任，在地坛医院开展抢救，“李主任虽然在业内数一数二，可给这么小的孩子做胃镜下止血没有先例，您也好好考虑一下。”家长经过慎重思考后，选择了后者。亮亮的父亲回忆说：“当时我就跟医生说，我们不转院，相信地坛（医院）。我们不想因为转院耽误了孩子治疗，风险太大，我们承受不了。”
烫手山芋，他为何十拿九稳？
反复呕血黑便、血色素只有60g/L、患儿年龄尚不足四岁……这可真是一个烫手的山芋！“要是一般医生，听到这么危急的情况，可能真的就不敢或者说没能力接下这台手术了。”马佳丽坦言，“艺高人胆大”的李主任毫不犹豫就接下了这台手术。
尽管患儿情况十分危急，但在对患儿做了初步诊断后，李坪“心里就有谱了”。他说，在经历了第一轮大出血后，亮亮的出血量在手术前暂时得到了基本控制。李坪瞅准这个窗口期，对患儿进行手术。“这个时机把握非常重要，如果错过时机，再次大出血，患儿可能就没命了。”
俗话说，“没有金刚钻，怎敢揽瓷器活儿！”在中国内镜手术圈儿，没人不知道李坪——身为内镜专家的李坪，每年做食管胃底静脉曲张内镜手术2000多台，而且也做过十几例儿童相关手术，还曾多次以专家身份到综合医院的儿科为患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的儿童会诊。丰富的临床经验，造就了李坪对手术成功性的把握与信心。
为何李坪用了不到一小时就将亮亮食管胃底静脉曲张破口完全堵住？这得益于李坪自创的一套内镜疗法——内镜下胃食管静脉曲张精准断流术（ESVD），该疗法是通过精准判断并选择胃食管静脉曲张的来源及去路血管，把组织胶多点少量地精准注射入出血处将其进行封堵。“最重要的是找到出血源头，从哪儿来的，就从哪儿堵。”这不仅可以达到即时止血的目的，同时也可以最大程度地预防出血，并可达到胃食管静脉曲张一次性消除。
这种疗法的优势在于无创伤、痛苦小、费用低、见效快，与传统的套扎、硬化及组织胶注射治疗相比，其精准少量多点的组织胶注射方法，大大降低了术后排胶溃疡出血的风险，提高了治疗的安全性，并且治疗更彻底。
文/巩阳 陈明莲(北京地坛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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