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地区极端天气增多，雨雪频频光临，家乡已经持续十来天的阴冷天气。我独自回南方陪父母。老两口看到女儿回家，高兴得欢天喜地，老爸下厨，又是做白切鸡，又是煲汤，早早吃完饭，趁天没黑一起散步约半个多小时。我们散步回来，三个人轮流洗完澡，打开电视，关闭门窗，拉上了厚窗帘。
我洗完澡出来感觉突然有点头疼，当时以为是多喝了两杯老爸自酿的葡萄酒，就说自己不舒服，要回房间睡觉。刚躺到枕头上，耳朵里就轰隆着开始耳鸣，以为是鼻炎犯了，又想是不是要感冒。这时，老爸在客厅里叫我，我答应着下床，发现自己好像踩着棉花一样，好像又进一步证实了感冒。摸着自己的额头，没觉得体温异常。
到了客厅，看到老爸指着老妈说，你快看看你妈，她怎么突然歪过头就呕吐了。我赶紧到浴室拿毛巾给老妈擦嘴，清理呕吐物。老妈说她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看了一下老妈的眼睛，眼珠上翻；再拿了血压计，86mmHg/140mmHg；老妈手脚瘫软，不停呕吐，头上冒着汗，脉搏心跳很快，说她想拉肚子。把老妈扶起来时，发现她在沙发上便溺了。
我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是饮食有什么问题？还是之前发生过的脑卒中再次发作？我第二次进浴室给老妈弄了个热毛巾，擦在她脸上，老妈说热毛巾敷着整个脸就舒服一点，头不那么疼。
这很奇怪，脑卒中不会因为洗个脸症状就减轻呀。我心下的怀疑排除了一些。老爸要给120打电话，我说再观察几分钟，心里还在分析着，今晚没吃什么特别的食物呀，难道是葡萄酒有问题？那酒是老爸自酿，会不会杂质超标？还是煤气中毒？这个念头闪过的时候，我想到了教科书里说到的樱桃红嘴唇，可是老妈并没有这个症状。
这时我踩棉花的感觉一直都在，头也有点发蒙，我还在认为自己要感冒了。我想给老妈倒水喝，进了紧挨浴室的厨房，两只脚刚踏进去，就突然眼前一黑，脚底一软，整个人软绵绵地倒在地上。
意识模糊了可能有几秒，就听见老爸的呼喊，他扶我坐起来，问我怎么了。我突然发现我喉头发紧，说不出话来。我拼命睁眼却什么也看不见，手脚也不听使唤，只能听见老爸的声音。
我靠着老爸坐在地上，呼吸开始急促，心跳很快，头痛欲裂，我说我头疼得厉害，老爸替我按摩，稍微缓解一点，我身上开始像被火烤一样发热，浑身冒汗。居然和老妈症状一样，我用尽力气和老爸说“是……中……毒，打……急……救……电……话……”说完我又没有力气了。
这时候胸口也开始疼，就像木槌砸上去，闷闷的，越来越痛，要爆炸了的感觉，我的手可以动了，条件反射地去捂住胸口，痛得我终于发出声音，昏天黑地我努力地张嘴发声：“痛……啊……爸……”但是好像只有我一个人才听得到，眼前还是天旋地转，忽明忽暗，耳边呼呼声，心剧烈跳着，整个人开始颤抖，我靠在墙上。
我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强撑着想站起来，但只有爬不起来的无力感，每次努力都没站起来。老爸打完电话，开始说他也很头痛，我知道我们全家肯定是中毒了。这时候，我还在猜想是食物中毒。
就在忍受着剧烈头痛时，砰砰敲门声响起来，是急救人员。我在厨房里听到老爸踉踉跄跄去开门，听到他们把客厅的老妈先抬了出去，又听到他们把老爸扶了出去。屋里空了，他们不知道还有我，当时的我很紧张，不会真的就这样死掉了吧。我想喊出声，第一次，我只感觉到自己张开了嘴，却发不出声音。求生的本能要让我发出声音，第二次，我再次用力，一个字一个字地发出声“救……救……我”，我听见我哆哆嗦嗦的声音了。第三次，用尽了全力，“救……救……我……”，我终于听见急救的人在说，“这里还有一个！”
我身体轻飘飘的，只感觉被人抬上了担架，我看到了客厅里的挂钟指着9点40。我被抬上救护车，一位护士给我戴上了氧气面罩，和我说，你们家是煤气中毒了，你要好好吸氧。
“煤气中毒”，这在我印象里似乎是北方农村用煤取暖才容易发生的事情，我怎么会碰到，这想法只是一闪而过，随后就被身体的痛苦吞噬了。救护车上，我剧烈地颤抖着，筛糠一样发抖，牙关紧紧地咬着，咬得牙似乎要碎了，我嘴在抖，头痛，胸口痛。
路上在想我会不会今晚真的要死了，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情都没来得及做呐。和好友们说好要一起做的事情呐，我还没陪老爸老妈他们过完年呐……
想到这，我突然好担心失去爸妈，这种感觉从来也没有那么强烈过。我以前一直都没有好好陪伴过他们，想到这里，眼泪止不住流下来。感谢那晚参加抢救我的护士，她在路上，一直让我紧紧拉着她的手，安慰我安心吸氧。
十几分钟后到了医院，身体还在不停颤抖，整个人肢体还是无力，我只能睁着眼睛，被医护人员推着在医院穿梭，被送进了CT室、急诊室……而我就只能躺着。
到了病房，主治医生过来检查时，告诉我必须做高压氧，以免日后落下迟发型脑病的后遗症。这时的我可以清晰地说话了，我和医生表示要立刻做。为预防迟发型脑病，医生还用了促进脑细胞代谢的药物、脑神经保护剂、改善脑神经损伤的药物。
爸妈这时候也已经完成了检查，在我隔壁的病房里吸氧，他们的意识都已经清醒。做完高压氧，老妈头疼的症状明显好转，我也觉得清醒了很多。医生担心老妈脑卒中和煤气中毒可能同时发生，拿CT片子和以前她的病历里的片子做了比对，没有发现新增病灶，我暂时放了心。
第二天，我们出院了。
小贴士
这个教训实在太大，如果不是急救人员及时赶到，后果真的不敢想象。以下是我的经验教训。
1.由于长期阴冷天气，家里窗户长时间紧闭，厚窗帘遮挡，通风条件不好。
2.家里的直排式燃气热水器使用时间过长，产生一氧化碳。
3.我类似感冒的症状和老妈近似脑卒中的症状都没有让我想到是一氧化碳中毒，直到我自己晕倒，也没有第一时间开窗透气。
4.教科书里对一氧化碳中毒的描述中关于樱桃红嘴唇的症状，事实上并不是最可靠的征象，轻度中毒时，可能并不会表现出来。
5.一氧化碳中毒的紧急处理包括立刻将患者移至通风的环境下，若有意识不清，需保持呼吸道畅通，尽快送医。尽早在中毒后8小时内进行高压氧治疗以及其他支持药物治疗。
6.一旦有相关症状就算分不清是一氧化碳中毒还是脑卒中，也要立即开窗通风。因为脑卒中发作和一氧化碳中毒初起的脑缺氧症状实在太相似了！
（作者为“水风井”微信公众号创建者）
(责编：李轶群、杨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