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记者 赵星月
地势险峻、气候高寒，孕育着原生态少数民族村落的同时，也将他们世世代代困于云雾缭绕的峰峦之中。云南省怒江傈僳族自治州集边疆、山区为一体，是全国深度贫困“三区三州”之一。自2014年国家统一部署扶贫对象建档立卡以来，全州29个乡镇中有21个贫困乡镇、255个行政村中有249个贫困村，是全国脱贫攻坚的“上甘岭”。
近年来，在“怒江缺条件，但不缺精神、不缺斗志”的精神引领下，峡谷儿女实现了从“要我脱贫”到“我要脱贫”的转变。9月11日至17日，由中宣部组织的“决战决胜脱贫攻坚·督战未摘帽贫困县”主题采访活动走进怒江州，见证怒江峡谷的脱贫跨越。
有遗憾，也有期许
“挂号了，也缴费了，然后就不见人了。”半年多前，这在怒江州兰坪县中医医院可不算新鲜事。
兰坪县人口21万，少数民族占94.9%，饮食口味偏重又好饮酒，七成村民患有胃肠道疾病。当地老人讲不了汉话，不舒服了，就捂着胃部，用本族话说“这里撑”。一辈子生活在沟壑纵横的高山峡谷间，很多老人连汽车都没见过，到城市里看病，他们想都不敢想。
好在2017年以来，广东省珠海市对兰坪县展开帮扶，既派驻帮扶医生，又接受当地医生到珠海市进修。后经珠海市横琴新区援建，去年10月，兰坪县中医医院有了电子胃肠镜室，村民在家门口也能做检查了。
但听说要把一根管子顺进胃里，很多老人说什么也不来了。
“有位傈僳族大妈，脾气最倔！”该院电子胃肠镜室医师普欣回忆，女儿反复劝说她才肯来，来了也是满腹牢骚，不时用傈僳族话跟女儿念叨。
“索性我们把女儿也请进诊室。”普欣说，“医生嘱咐一句，女儿在旁翻译一句，大妈终于皱着眉头躺了下来。”
进镜时，吞咽口水易引发干呕，大妈本能地往外抽胃镜管。这时，该院电子胃肠镜室护士王瑞琴免不了“软硬兼施”，一边轻声细语安抚，一边双手用力将其摁住。
几分钟后，胃镜检查完毕。
“您看，正常人都是粉红色，而您的鲜红鲜红的，还泛着白，这是十二指肠溃疡。”趴在电脑前，大妈来回打量，这才信服，临走时还用汉话说出了“谢谢”二字。
“科室成立之初，患者大多抵触，有时一天也盼不来一两位患者，而现在……”普欣指指医用柜里摆满的玻璃瓶，“这些是胃镜检查后要挂的生理盐水，标签记录着患者姓名及检查时间，有多少瓶，就有多少患者等着做胃镜。”
“今后科室还将开展普通肠镜检查、无痛胃肠镜检查，村民们再也不必承受辗转求医的经济负担。”普欣说。
“自开展胃镜检查以来，筛查出多例胃癌，且已是中晚期。”帮扶医生、广东省中医院脾胃科主治医师林勇深感惋惜，“如果科室早些成立，也许很多患者能够及早发现病变，不至于拖到现在。”
但反过来想，自此往后，兰坪县将有更多村民免于胃肠道癌症，免于因病返贫。
在星河里，也在眼眸中
“打工不仅能赚钱，还能交友娶媳妇。”兰坪县永安社区，路灯上悬挂着直白的标语。
自实施易地扶贫搬迁以来，兰坪县万千建档立卡户走出了横断山脉滇西北纵谷，搬进了崭新的城区安置房；兰坪青年从靠天吃饭的“刨土人”成为有着稳定收入的打工仔；兰坪少年也从翻山越岭上学堂的山里娃成为借助网课知晓世界的城镇学童。
可父母外出务工，年幼的孩子谁来陪伴？对此，永安社区妇联和社工站共同筹建“儿童之家”，开展困境儿童家庭陪伴服务。记者到来时，孩子们正三五成群，围着社工阿姨做手工。
“今天的主题是用花瓣、树叶作画。”“儿童之家”社工李梅告诉记者，这里留守儿童居多，父母背井离乡，孩子们整日粘在老人身边，缺乏城镇生活经验，视野很有限。过去，同样是作画，城镇孩子敢于自由发挥，这里的孩子通常是老师画一笔，跟着画一笔。“我们的任务就是帮助孩子们建立自信、拓宽视野，顺便辅导功课、培养兴趣爱好，从而促进孩子们身心健康成长。”
“这里好还是家里好？”一个跪在椅子上作画的小女孩格外显眼，引起记者注意。
“这里好！”小女孩眨眨眼睛，“因为这里时间过得快，在家妈妈要很久才回来，在这里妈妈很快就回来了。”
“妈妈每周六7点回来，还有一会儿会儿。”没等记者发问，小女孩自顾自地介绍起来，边说边往画作上贴了一片五角枫。
画纸上，色彩各异的五角枫拼凑起繁星点点。
“妈妈说，打工赚钱了，带我去洱海看星星，还给我买手表。”小女孩捧起画作，得意地告诉记者，“这样我随时都能知道妈妈还有多久就回来了！”
“你在这里有好朋友吗？”记者问。
“他今天没来，但我可以告诉你他的名字。”邻桌一个小男孩率先抢答。扬起的脑袋，弯弯的笑眼，仿佛对记者的下一个问题跃跃欲试。
“同辈陪伴或多或少填补了父母不在身边的时光，有些孩子刚来的时候还因为听不懂汉话哭鼻子，现在开朗多了。”李梅说，社区也在增设乡村公共服务岗，尽可能带动就近务工，以减少留守儿童教育缺失、无人陪伴的情况。
脱贫的希望，在画笔下的星河里，也在孩子们的眼眸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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